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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亭八卦論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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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亭八卦論佛經

“果然,是這種很奇怪的熟悉感。”

是安坐時的靜謐從容的風骨,還是眼角眉梢深烙在魂骨中揮散不去的情態?是垂瞼轉眸時輕雅和緩的言語,又或者是帶著這樣朦朧又洞悉只笑不語的顏貌?

眼前的女子面貌柔和,氣質純澈,那是種甫一眼看到便讓人想象起的幹凈,仿佛純白羽毛被陽光照著蓬松飛散的輕柔無害,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姿容和著那無意顯露的從容優雅風姿,著實令人移不開眼——外表的柔與骨裏的韌給予人的感受並非突兀,亦不是為何,只是單純的讚嘆——然而落在白夜眼中,卻是有種說不出的懷疑,為什麽會直覺得這樣的完美與讚嘆不應該呢?

細細一想,啊,恍然。

存在感的失落,習慣隱沒於背景的素淡和安然,掩蓋了骨子裏不會讓任何人小覷的韌性與堅毅,只是那柔和太過灼目,溢於骨髓,透出形表,這才漏掉了原本更為出彩的內在。他本能地在好奇的是,若骨子中那隱藏的東西釋放出來,又該是怎樣讓人驚嘆的畫面呢?

那麽,熟悉感,便是在這裏?

白夜並無法強行找出這熟悉的來源,就像他不能在自己的印象中翻出能與此對照得上的人,但只這樣對坐閑聊的片刻光景,感官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訴他這麽一個結論。

是的,結論。來自於直覺的結論。

白夜實在是個恣肆縱意得近乎狂妄的人。正是這種與生俱來狂妄讓他難纏得可怕,可偏偏他非常理智,心思縝密,對某些方面幾近病態細究的嚴謹……或許從另一種角度來說,正是這樣巨大的反差,讓他的“隨心所欲”殺傷力更為強大。

他做事從來只隨心情,不著琢痕,想做的幾乎都只是一腔心思上湧所致,縱然無傷大雅,往往看來都與這個世道格格不入。這就讓他古華夏史上魏晉朝代風雅名士的風範格外地接近,玄心洞見,穎悟曠達,清峻通脫,風流自賞,可以是興起而去,興盡而歸,無法捉摸,又瀟灑絕倫。

而他所立足的高度,他所擁有的背景,他所掌控的籌碼,又讓他更無所顧忌地做任何興起時想做的事——宿命竟然成就了這樣一個人,又將他捧至那樣高高在上的雲端,就為這種人生態度這種肆意品性點下一個認可,已是說明它的可取之處。而天長日久所鑄就的這種肆意,又為他繼續此般行事起了推動。

其中,不得不承認的,恰恰是他直覺的神奇之處。

白夜接納直覺,順從直覺。除了必定的重要的心神所向不違抗的事物之外,他幾乎可以把這世界的其餘一切都當成一場游戲,所以他能任由直覺行事,不加阻攔。興起時,他能不惜耗費千金萬資去做一件在旁人眼中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的事物,興盡時,他也可能將曾經視若至寶的東西棄之如敝屐——當然,他身邊總是有正常的人,永遠能在這樣的事發生之後,替他將棄之如敝屐的事物找到原本該有的價值,然後,果斷處理掉。

他根本不需要認同甚至理解。只要他自己認為圓滿了,便是事物劃了休止符的標志。若他自己仍梗在某一處無法脫解,那旁人所能見到的只有他不合時宜的無聊到透頂的不間斷不定時的折騰,與,抽風。

現在他梗在這些佛經上,自己折騰自己。

佛經代表了什麽?它囊括的概念實在是太多了,正因為多,所以才可以說什麽都不代表。而他只是好奇,好奇尹傲霜那樣的人為何會選擇這種方式來了結過往情孽,他只是好奇,佛經裏究竟藏著些什麽。

他實在太過狂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無可救藥,所以他對古華夏的癡迷可以讓他研究這個民族的文化,研究到各方面都不肯放過的癲狂程度,但千萬年來沈澱的文明又豈是那麽容易就能全然參透的?所以他時刻保持著昂揚的樂觀心態與積極的求知欲,隨時習慣性根據直覺折騰自己,順便,折騰別人。

煙嵐在思考自己該為這個事實運用怎樣的心態與動作來對待?最後得出結論,她想去撞墻。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饒是她都忍不住流汗。

白夜的直覺到底有多準?

他本人是意識不到的——他的驕傲能讓他無所顧忌,並不意味他能意識到這種來自於直覺的確信究竟意味著什麽——但每個被他晃悠過的人控都恨不得吐血。

由此可見,這個家夥逆天到何種令人發指的程度……

先前聽他說到“熟悉”這個詞眼的時候,還小小地驚嚇了片刻,但不管怎麽說,總是要混過去的。幸好只是隨便一句帶過——當然這貨是不知道自己隨意一句給旁人帶來多少刺激。

從某種角度來說,兩個人的性格確實有相像之處。因而面對面,用一種認真懇切,極具探索性的口吻與眼光來分析那一對情侶以及研究佛經的時候,看上去竟是格外融洽。當然,雙方各自詭異的波頻依舊維持著獨立完整,因為不同的三觀,看待事物的方法與程度也全然不同,但偶有的結合已經讓這場對話得以成功進行。

煙嵐借由白夜之口順便惡補了一下傳說中關於極樂與尹寒不得不說的故事。

當年的極樂是古墓首席,幾乎代掌門執掌一派事務的傳奇統領。如果算一算,當初極樂在門派的地位應該可與靈鷲宮晏情並肩,但極樂又卻是比晏情要早得多,作為游戲初始便開拓混元正道的一批人,極樂取得的成就之輝煌,即使是現今仍沒有任何人能超越——就連血姬晏情也是——當然,究其原因,並非血姬能力不夠,而是背景有差異。古墓是正道,門派相對比較松散,掌門小龍女又是個不知世事不通俗務好說話的,靈鷲宮則不然,門派束縛要大得多,天山童姥掌權欲旺盛,縱然為那靈鷲宮大師姐,血姬也是要看天山童姥的神色才好行事。

至於當年的尹寒,龍城至尊,南方唯一大幫的魁首,執掌南方數載、連北方聯盟合力之雄都免不了要尊稱一聲尹座的無冕之王!其本人更是逍遙派傳人,實力高絕,氣度風範無一不是頂尖。正是他一手創建並將龍城帶至巔峰,也正是他在南方劃下的巨大鴻壑,讓之後再無人能跨越。

極樂與尹寒如何相識相知相戀相守這個直接略過,但極樂的破誓任務對象確確實實就是尹寒,對於古墓派弟子對該任務的重視程度,這個就已經能揭示出很多真相了……

但之後為什麽會情感破裂呢?不,不應該說是破裂,只是無法繼續。真相估計只有當事人才知曉,旁人即便是妝妝等人也只能明了表面上的那一些。

這一段的源頭似乎還是出在當年龍城危機之上。

可在那之前,兩人關系就已經晦澀不明。後來整個江湖英雄豪傑圍攻的龍城,尹寒以一舵之力保得根基,確確實實將龍城推至巔峰。極樂卻是從那個時間段開始從南方淡褪下去,彼時活死人墓中發生的動亂就連古墓派自己也不大清楚,參與進去的弟子資格太老,之後不是浪跡天下就是退隱江湖不怎麽現世,而年輕幾輩的又沒這個資歷能了解到這些幾乎可稱得上是秘辛的事物,只知道後果是極樂辭首席之位,洗掉大部分武學從此退隱活死人墓,過程是尹寒幫著練紅裳——雖說可能不是故意,但就恰巧是幫著她奪位亦奪權成功……

可即使出了這種事,也沒有人相信極樂與尹寒會決裂。龍城崩潰,南方大亂,尹寒失蹤,這一切的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極樂並沒有參與——所有人寧可相信是尹寒將極樂逼離這些事物,也不相信他會背叛極樂。

事實卻就是如此。要說不是極樂看破,以她的心性,能忍得了這一切才算是有鬼!

而多年後極樂重出,尹寒現身,卻是一個近乎癡狂,一個墮入空門,面對這樣讓人禁不住嘆息的荒誕可笑結局……還能說些什麽呢?

還能說些什麽呢?!

“所謂凈心守志,可會至道,斷欲無求,當得宿命,”白夜表情很認真,“但是沒有誰會相信他真能忘得了極樂,那麽該說些什麽呢?”

煙嵐點頭下結論:“尹座六根不凈。”

繼續探討……

對於尹寒,白夜了解較深,畢竟他的淩霄閣是在南方,也算是建在當年龍城的遺址之上,對於這些怎可能不了解?最少他也是見過那人的,比較有話語權。

而對於極樂,倒是煙嵐走得近,怎麽說都是她師姐,相處得時間也挺長,對於性格把握或者是妝妝偶爾透露出來的事物,知曉頗多。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這話倒是說得不錯。”

煙嵐讚同並且提出疑問:“但是他們究竟在怕些什麽呢?明明是再愛著彼此不過的。”

白夜的笑依然疏淡謙遜,卻又著實顯得溫文睿智了:“有太多值得恐慌的事物,愛得太深,迷障入了眼,卻是忘記這個世界,原本就不真實了罷。”

煙嵐頓了頓,答道:“人生來便有這諸多情感,走到哪都免不了。誰又知道宿命怎麽打算呢?一眼見著,萍水相逢,或許便是孽障亦說不定。有些人來是為參悟這個世界,是為心之所系,坦坦蕩蕩,有些人卻為這個世界所誤,前路迷茫,連歸途也失了。”

“可愛戀本身卻沒有錯,沒有誰有任何理由可以苛責。佛說萬發緣生,皆系緣分,你之言卻道這終究一場苦海。”

“約莫是生來就要走這一遭,然後又重回無垢,愛情沒有誰可以說對錯,只是天不允。我說此海無邊,不如早渡,也省得鏡花水月終成泡影,心中卻覺能拖得幾時便是幾時,能守到何處便是何處。”

白發莞爾。這回倒是不帶任何意味,純粹是微笑的笑:“果然便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起身輕輕一揖,直腰幾乎是隨手一揮,可手中那經卷便化作萬千碎屑,紛紛揚揚和入那桃花漫天之中,轉眼就不見了蹤影,縱意灑脫之勢儼然,半沐著陽光只見光影錯落,竟是耀眼得令人移不開眼:“果然聽君一席話,倒是不用看這些。”

煙嵐不得不回一禮,聞言只笑著搖頭。八卦完傳說中極樂與尹寒不得不說的故事之後,這貨倒是輕松圓滿了,佛經也不準備再看,可以全身心準備明天迎戰了……而她又給自己找了不小的麻煩。

“天色不早,白夜就此告辭,卻是期待明日與你一戰。”

果然……

※※※※※※

極樂終於出了雲臺步入谷口之時,就看到石亭前負手款款走出谷,沒入奇門遁甲造成的迷霧中的那抹水墨色身影。

束腰寬袖,玉冠銀靴,清峻通脫,瀟灑絕倫,明明是此般鄉野閑庭,竟也走得仿佛瓊宮宇殿般的高貴清逸——似乎覺察到她的到來,又抑或是對石亭邊上那孩子的一點禮數,無意轉眸的一個笑卻端得是高深莫測。

有些人的皮相總是讓人難以厭惡起來的。尹傲霜如此,白夜亦如此,只看這一張臉,著實出彩,再加上這身氣質,印象分不升才怪——偏偏白夜的城府心計在極樂眼中先入為主,因而怎麽看都不帶順眼,這樣一面,也不覺有多好氣。

話說這貨怎麽會在這裏?!來了多久了?

冷冷一眼投過去,某人消失,她招招手把煙嵐喚過來,可一對上她的眼,便忽然沒了詢問的興趣。想了想,還是直接破陣出雲臺。

但她不問,不代表煙嵐就沈默。

“師姐找到要找的人了嗎?”

極樂微微一頓,偏過頭:“你很好奇?”

在她面前,似乎遲鈍些也不要緊,省得浪費腦細胞,於是腦筋慢悠悠運轉,煙嵐茫然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頭表示確定。

艷衣絕色的女子緩緩轉了轉手上的紫竹簫,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那一句詩,就在煙嵐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卻是點了點頭:“見到了。”

這樣一來,煙嵐更加覺得自己該好奇了。極樂用這副裝扮就是不想對方認出,可就這樣找上門去能說些什麽呢?還是只純粹確認什麽?

約莫是覺得她面上的表情很有意思,極樂唇角弧度勾了勾,輕笑道:“葉孤城,是老朋友了……”

還有葉孤城……煙嵐默默低下頭。

郁悶!鬼王只告訴她有四個人。問題是她原本問的就是人而沒帶NPC啊……好。

“接下去還要去什麽地方嗎?”

“不必了。”極樂的表情非常安靜,安靜得近乎於沈謐,明明是灼艷得驚心動魄的美,卻有種燃燒到極致以致死灰般的沈寂,“已經結束了。”

那聲音繞著的嘲諷意味淡得幾乎不聞,可空洞的語氣中任何一點波動原就是格外明顯的。

煙嵐垂著眼瞼想了想,覺得自己像是更明白一點。

“為什麽呢?”她忽然沒頭沒腦問出一句來。她以為極樂是該聽懂的。

極樂也確實聽懂了。這個女孩很聰穎,她知道。雖然不知道她了解到多少事務,但是能這樣問出,原本就是不簡單的。

“只是累了。”

“之後呢?極樂師姐會怎樣呢?”煙嵐看著她。

“你如何想呢?”

“我……妝妝師姐……大家都想著師姐能留下來的。”

為這份敏銳微微感觸一下,極樂卻是笑開:“不必那麽小心,我從來不是會為了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的人,接下去……還有很大一場好戲可看。便隨我去。”

※※※※※※

話雖這麽說,沒到目的地,極樂卻是又失蹤了——因為妝妝鐵定會來。

極樂……還是怕妝妝的。

這邊的艮山城戰前觀光團加醬油黨已經聚齊,數數人,正是蒼冷,藍色,妝妝,冰雪,赫連,少爺,戚夙,外加悠游與煙嵐本人。

再到潭城,這回人更……多。不過經由不久前的綺山一戰,眾人血性正在當頭,看不順眼直接抽劍,看得順眼也抽,反正看到前面擋人就抽……散了全身功體,拿出自己最低級最普通最沒殺傷力的武器,一路清掃過去,其中又以少爺最為熱衷……這貨剛入邪道,善惡值還不夠低,需要多造殺孽湊善惡以及殺氣……結果赫連不小心打死個NPC,一下扣了老大一截善惡值,差點沒心疼得眼淚嘩啦啦往下流。

最後采取同樣的方法在某一家客棧得到空房……問題是,沒有一個人覺得這樣不對。

皇朝已經開始集合,雙戰將近,在這裏待得時間不多了,況且已經有很大一部分人已經在艮山城邊上圍爐準備觀戰,南方確實……特別熱鬧。

結果半夜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有心思休息,全部在屋頂興奮無比。

潭城非常混亂,為什麽呢?玩家人多,這是絕對的。但是雙戰定在十五,今天是雙戰前一天,也就是說,今天十四,潭城每逢初一上下三天十五上下三天有宵禁,於是……傳說中的NPC捕頭,玩家客串的各式小吏,一批再一批,一夥又一夥,上躥下跳,東追西趕,無比歡樂。

而監獄是無限空間的,這就是最悲劇的事兒。

嗯……今天的月亮似乎特別圓。

煙嵐忙於發信息中,千裏傳音各種好用,於是既要密切關註皇朝這邊打探到的淩霄閣信息,又要隨時調整布置作出適當推斷,倒也挺忙活的。

醜時的更響起沒多久,煙嵐接到一只信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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